中国特稿：中国人工智能提速飞飙

孟丹丹 北京报道 人口红利逐渐消退，传统产业亟待升级换代，进入新常态的中国经济急需找寻新的增长引擎。在刚刚兴起的全球人工智能第三次热潮中，中国希望凭借海量的数据、充裕的资金，以及基础数学领域的人才优势，抢占人工智能发展先机。受访业内人士认为，大数据、大市场，以及可观的人才储备，都让中国有机会在人工智能领域实现换道超车。不过，中国人工智能在数据互联互通和高端人才的补给上仍有欠缺；此外，官方公共数据的开放程度，行业数据库的联通性及行业规范的形成，也备受关注。业内人士警告，中国需要尽快建立行业规范，以防技术漏洞滋生出安全隐患。 针对人工智能在中国的发展，创业公司硬蛋科技首席技术官、微软亚洲研究院前副院长李世鹏对《联合早报》表示，在全球第三次人工智能热潮中，中国将有机会实现换道超车。 他说，在互联网以及人工智能技术与应用上，“中国与科技发达国家已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中国人工智能企业大多从移动互联网企业转变而来，而中国互联网技术应用已达世界同行水平”。 其次，中国有很多传统产业亟待升级换代、提高生产力，这些企业对于能够明显促进劳动生产率的人工智能有迫切的需求。 另外，中国在数理基础研究领域集聚了大量人才，在语音识别、人脸识别，以及自然语音识别等人工智能技术已经走在了世界前列。 李世鹏也表示，数据和人才是中国人工智能发展的痛点。 他指出，目前中国的企业数据还没实现互联互通，存在人为的数据孤岛，人工智能价值没能完全体现出来。此外，虽然中国人工智能人才储备很可观，但10年以上的资深从业者依然稀缺，人才供给跟不上行业的扩张步伐。 人工智能是发展智慧城市关键技术 人工智能的概念诞生于1956年美国的达特茅斯学院。当时一批著名科学家提出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简称AI）的概念，意思是让机器像人一样认知思考和学习，简而言之，就是用计算机模拟人的智能。 过去60年，人工智能出现两次热潮，但因技术应用上无法取得突破，终归于沉寂。2016年，谷歌开发出的深度学习机器人AlphaGo战胜世界围棋冠军李世石，掀起新一轮人工智能热潮。 普华永道最近发布人工智能报告指出，到2030年，人工智能将推动全球GDP增长14%，相当于15.7万亿美元（约合21万亿新元）。零售业、金融服务和医疗保健行业受益最多。 中国工程院院士潘云鹤于6月底在天津举办的首届世界智能大会演讲时强调，人工智能对中国经济增长的作用至关重要。中国工程院是中国工程技术界最高决策咨询及学术机构。 他说，智能城市、智能医疗、智能交通等众多项目的最后关键技术，都指向人工智能。 “2014年，中国400多个城市建设智慧城市，市场规模达800亿元（人民币，下同，约合160亿新元）；同年，搜索引擎的中国市场规模为600亿元，图像识别、语音交互达200亿元，工业机器人销量猛增54%，达5.6万台。” 埃森哲上个月发布名为《人工智能：助力中国经济增长》的报告称，到2035年，人工智能有望将中国经济年增长率从6.3%提升至7.9%，其中制造业、农林渔业、批发和零售业将成为从人工智能应用中获益最多的三个行业。 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在《中国人工智能的未来之路》报告中则指出， 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人工智能对推进中国未来的经济增长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中国劳动年龄人口最早将在2024年达到峰值，并在之后的50年中减少五分之一。报告指出， 根据应用速度的不同， 基于人工智能的自动化提升的生产力每年可为中国贡献0.8至1.4个百分点的经济增长。 报告认为，在多家中国科技巨头的推动下， 中国已成为全球人工智能发展的中心之一。 科技巨头谈优势与弊端 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在天津世界智能大会上自信地宣称，全世界再也找不到一个有同样文化、语言、法律的7亿多网民的市场，“在这样的市场中，人工智能真的是如鱼得水，我们不领先世界真的是说不过去的。” 拥有海量数据，并且巨资投入无人驾驶车的百度，现在已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两周前，李彦宏乘坐百度研发的无人驾驶车，驶入车流滚滚的北京东五环，如果不是违反现行的交通法规，这次无人驾驶不啻又是一次成功的宣告。 对于在特定封闭区域行驶的无人车，中国也同样向前跨出一步。中国首台无人通勤车将于7月底8月初在天津东丽产业园区投入使用。 无人车研发企业，天津清智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兼CTO罗禹贡教授对《联合早报》说，无人通勤车已可在保证安全情况下，小规模快速地复制应用，明年还将计划在园区投入10辆。 他介绍说：“无人通勤车的智能化在于按照固定轨迹行驶，遇到障碍物可做出判断是停止、还是前向跟进，如果判断是完全静止的车辆，就选择绕行。” 无人通勤车装有感知摄像头，也有完整的控制决策执行系统，可对简单场景进行辨识，车上配备安全员，以便紧急情况对车辆进行干预。 罗禹贡强调说，无人通勤车“更多考虑是产品的可靠安全性，整个系统的可复制性与稳定性，并没有把人工智能的算法应用到里面”。 如用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的做法去解决复杂交通情况，“最大问题是，若出现错误是没法追溯的，又不知错出在哪，怎么改正也不知道。” 对于人工智能在无人驾驶上的应用弊端，李世鹏也表达同样的看法，他说，深度学习作为AI的核心技术，最大的问题在于很多结果是不可解释的。“大数据解决小问题是个稳健的系统，如果大数据解决大问题，例如自动驾驶，面临的场景无穷多，这时候就会出现不稳定因素。如果理论上没有突破，深度学习上的很多东西不能结合在一起，不能推理的话，就会存在很多漏洞。” 中国机器人“起步晚发展快” 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仍在路上，但在现有技术应用上，各式新机器人已经接连问世，日本软银集团早前已推出情感机器人Pepper， MIT 科学家 Cynthia Breazeal 也已制造出家用社交机器人Jibo等。 比起这些离真正普及还较远，但外观萌宠、聪明伶俐的机器人，“起步晚、发展快”的中国机器人则紧贴市场需求。 随着人口红利进一步消退，中国劳动力已不再有低价的优势。服务机器人继工业机器人替代人工也逐渐成为趋势。 云迹科技公司CEO兼联合创始人支涛告诉《联合早报》， 云迹研发生产的酒店跑腿机器人已经拿到一百多家酒店的订单。 这个名为“润”的机器人每天主要的工作是为酒店客人送房间卫生用具。“润”售价约12万元，质保期三年，按一天工作24小时计算，相当于五星级酒店三个员工的工作量。 智能机器人取代人工更广泛的应用是在金融等领域。中国建设银行公开的资料显示，2015年，智能客服节省了6000个人工坐席。 在“剁手党”群体内广为人知的淘宝“我的小蜜”智能客服，相当于3.3万人工客服的工作量，京东JIMI累计服务用户则已超一亿人。 人工智能技术为诈骗打开方便之门 语音识别、语音合成，以及语义理解等人工智能技术可为企业节省劳动力，也是用来娱乐的好工具。在网友用语音合成的视频、音频搞笑段子中，无论是模仿中央新闻联播主持人还是国家领导人的声音，效果都惟妙惟肖，如出真人。不过，这项人工智能技术也为电话、语音诈骗开了方便之门。 李世鹏警告说，技术是把双刃剑，如果没有建立行业规范，如果人工智能技术被恶意利用，在安全上会有极大隐患。 他以人脸识别技术为例说：“过去密码记在心里，现在的刷脸意味着密码变成公开的。利用3D打印等技术，就可根据面部特征复制一张人脸面膜，伪装成要模仿的人，很容易欺骗到人脸识别机器。” 他建议：“通常是指纹识别，人脸识别及虹膜识别融合在一起进行身份识别才是最安全的验证方式。” 人工智能终结人类文明？ 医疗机器人只用十几秒钟就能为癌症患者开出精准诊疗方案；翻译机器人让旅行者在异国他乡不再为语言不通而烦扰；保姆机器人不仅会买菜做饭还能陪你聊天解闷；飞机、汽车驾驶员的方向盘被无人机，无人车的激光雷达，甚至摸不着，看不见的算法所取代……无论是高大上的脑力劳动，还是普通的体力活，人工智能在越来越多的行业表现得比人更聪明能干已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多月前，谷歌人工智能Alpha Go再度轻取世界围棋冠军，更引发不断的争议和恐慌。 人工智能会不会抢走人类大多数的饭碗，进而掌控人类？ 以英国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为首的一些科学家对未来人工智能发出警示，认为人工智能彻底开发将导致人类文明的终结。 不过，人工智能威胁论在中国业界、学界并没有市场，无论是业内人士还是学者均认为，未来人机的关系不是博弈较量，而是相互协助，共同进化。 未来机器人与人应该协同进化 潘云鹤院士在天津世界智能大会“中国新一代人工智能”主题演讲中，以智能医疗举例说，“人工智能用于智能医疗并不像现在所聚焦的那样，取代医生，而是辅助医生，把整个医疗系统、保健、穿戴设备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医疗与健康系统。” 云迹科技公司CEO&联合创始人支涛受访时表示，人类的工作总量不会变少，只是岗位变了，有些岗位没有了，但又增长新岗位。 她说，被酒店机器人取代的职工，“应该成为机器人的培训者，让机器人知道怎么去行动，怎么去讲话，（因使用机器人造成的）失业率一样会被弥补。” 星河集团CEO傅淼在世界智能大会“产融·智能产业投融资论坛”上发言时指出，人的需求无限，而新技术的变化，则会带来人们无法想象的机会。 他举例说明，“300年前除了徐霞客，可能很少有人在旅游，现在全世界人都在旅游，旅游行业变得非常巨大，而环球旅游，今后有一天去月球旅游，又将创造多大的市场和机会呢？”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刘永谋对《联合早报》说，人与机器你死我活，二元对立的关系是价值观问题，未来机器人与人应该协同进化：“人与机器的互动关系中，双方都需要做出改变。比如说，人的躯体可能会装上机器，像心脏起搏器，而机器有个机器大脑，但躯体可能是有机的。” 他也指出，为应对人工智能可能带来的风险，在推进技术进步的同时，也应同时开启对社会影响的研究。“人工智能科学家应该与人文社会学家、哲学家、心理学家合作起来，做出预测，未雨绸缪，防患可能出现的问题。” 人工智能大行其道 人变弱智？ 不过，一些受访者对于人工智能的看法并不都像学者，业内人士一样乐观。 王莉莉（30岁，北京小学教师）对于人工智能无所不能有些担心：“今后机器人帮你煮饭、开车、照看孩子、陪你聊天……一个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不是会变弱智、退化？” 张清源（45岁，医生）对于人工智能取代医生的职业不以为然，他说：“人脑的复杂性远超电脑，同一个人感冒两次都会有不同症状，机器怎么学得过来？”